《红楼》之林黛玉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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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这应该是家喻户晓的经典角色。然而，似乎大部分人说起她来，都会冒出“小心眼、刻薄”之类的印象。
    为何？
    其一，浓烈的感情戏，总是容易被人铭记。
    其二，陈晓旭的演绎。
    其三，高鹗的狗尾续貂，将拥有灵性和风骨的黛玉，给写成了一个只为了爱情就要死要活，愚昧殉情的痴愚女子。
    大抵和这几个原因有关。
    然而，我的看法是不同的。
    陈晓旭用自己的灵魂演活了一个角色，但那个人，并不是红楼原著的林黛玉，而只是当时编剧、指导要求的人物。
    这个人物，夸大了黛玉小心眼、爱吃醋的一面，在很多细节上，改变了原著对黛玉的描述，也就从根本上，改变了林黛玉这个人的形象。
    然后，浓烈的感情戏固然容易让人铭记。但人在恋爱时的表现，对恋人的表现，却绝对和平时的为人大有不同。尤其是，在还没有确定恋人心意的时候。这一点，相信只要恋爱过的人，都能明白。
    黛玉在感情上表现出来的醋意和小心眼，并不是她的全部性格。黛玉会和宝钗合好，并非作者幻笔写的“不小心说戏文”，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这时候的黛玉确认了宝玉的心意。不再吃醋，自然就可以接受示好。
    这篇东西想要说的，就是“林黛玉的风度”。
   
    红楼梦可研究的东西很多，关于黛玉的风度，其实也有很多东西可写。不过不想写太长的篇幅，于是，就要不厚道的拉出一个人的言行来做例子了。
    这个人，就是史湘云。
    湘云的天真浪漫，打动了很多人的心。但世事无两全，不可否认的是，有些时候，天真，也就意味着容易哄骗，意味着残忍。
    不得不说的，在不少时候，湘云对黛玉，即使称不上残忍，也总是伤人。
    举例一，比戏子事件。
    古代的戏子，地位极其低下，和现在的明星那是比也不要比的。
    和娼、妓基本是一样的地位。
    就算放到现在，举个例子说，你带个正经女孩上街，路上遇到个浓妆艳抹街头拉客的站街女，然后指着她对那女孩子说，唉，你那看女孩很像你哎！请问有几个正经女孩会不生气的？
    湘云的话放在当时的年代，和这个十分近似了，而且还是在一众亲朋好友、家仆的面前。
    但结果呢？
    黛玉因此和宝玉闹了一场，却一点也没和湘云计较。反而是湘云自己，因为宝玉尝试阻止她说拿戏子比黛玉的事件，自觉受了大委屈，就要回家去。
     
    举例二，烤鹿肉事件。
    这一次，宝钗就很明白的说了“黛玉体弱，吃不得，否则也喜欢”，这才是知道黛玉的。
    黛玉是女孩子，自己体弱吃不得，只能看着别人大吃大玩，心里有些不痛快是肯定的。所以就开口玩笑，说烤鹿肉的举止粗俗。结果呢？湘云立刻一句“假清高”回了过去。
    黛玉玩笑不成反而被讽，依然一点儿没计较。
      
    在红楼的前八十回，是看不到湘云体谅黛玉的心情、处境的。但之前的例子，其实都不算什么。
    真正能看出“天真的残忍”的，是湘云黛玉月下联诗之前，湘云的一句话，是这个意思——“我和你身世一般，就没你那么伤春悲秋”。
    读红楼，看到这一段，我是真的觉得湘云太残忍。
    她的身世，能和黛玉比悲惨吗？
    不！
    虽说都是父母双亡，但在古代，是以“家族”、“宗族”为计量单位的。而并不是以单独的小家庭。
    湘云还有叔婶。叔婶对她好不好？看她的判词就知道——“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虽丈夫卷入斗争而导致她少年守寡，但湘云却是红楼诸钗中，唯一一个写明了，在婚姻内幸福的女儿家！
    而湘云的婚姻，她一生的大事，是谁主导的？谁来做决定？
    是她的叔婶，尤其是婶婶。
    在她的叔叔外放、湘云住进大观园之前，婶婶就为她找好了人家，而那是一个偏偏佳公子（脂砚斋所说“卫若兰射圃”一节明示）。
    看看探春怎么为自己的未来讨好王夫人和宝玉就知道了。婚姻是那时候女孩子的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却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探春不得已主动谋求，湘云的婶婶却肯主动为她找好的归宿，对比之下，要说她的叔婶虐待她什么的，我是半点不信的。
    可能严厉要求，但不会是厌恶、折腾。 就和现代父母要求孩子努力读书还给孩子报补习班一样，你能说这样的父母就不心疼孩子不喜欢孩子？做长辈的，放纵往往才更代表疏忽、厌恶。
    黛玉呢？她是不但没了父母，还没有了近亲宗族照看。林家四代列侯，林父至少做了几年的扬州盐政，她却落到了随身一箱书住进贾府的地步。家产被吞，无依无靠。且在贾家，贾母虽喜，王夫人的厌恶却溢于言表。
    这是湘云能比的吗？


    就算湘云觉得自己的婶婶很坏，对她不好吧，那么远的不说说近的。
    在月夜联诗之前，是抄检大观园。
    黛玉的潇湘馆没有任何余地的被抄了，湘云宝钗所住的蘅芜苑，却是分毫未动，因为她们“是客人”。那么，黛玉难道就成了贾家人？
    这是有没有近亲宗族庇护的差别啊！
    如果真是同样的悲惨甚至更惨，湘云那番话可以说是劝解。但如果处境明显要好太多，却还能说“我和你一样，我就比你乐观”这样的话来……往好听了说，都像是在炫耀，挖伤疤啊！
   才经历过抄检大观园的风波，湘云能做此言，是何等的没心没肺！  
   然而，就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黛玉没有反驳，没有计较，一言带过。
   
   纵观红楼前八十回，黛玉在感情上的表现固然让人铭记，但在和宝玉的事情之外，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表现虽然更没那么显眼耀目，却也是她性格组成的一个重要部分。
    她的灵性，绝不在于什么“用爱情反抗封建社会”什么的——不被高鹗续和早年什么都往反封建上的套的言论给洗脑的人都该明白，宝黛之间的感情，本就是贾母一力支持的。那不是什么反抗。
    若只看她和宝玉相互试探时的吃醋之处，难免以偏概全。
    红楼的87版电视剧，就犯了这个错误。生生把一个大家闺秀，给演成了小家碧玉。
    至于新版的红楼和高鹗的狗尾巴……只有“呵呵”以应。
    不过，只说“黛玉的风度”，其实也只是黛玉性格的一面。只是总听见说黛玉小心眼刻薄之类，难免郁郁而已。
    而在这篇短文中提出来的湘云，似乎做了反面角色。然而，“无知的残忍”，也只是“天真浪漫”的一面而已。喜欢天真浪漫的人，大抵也有包容这一面的胸怀吧。一如黛玉。
    尽管如红楼中前八十回的湘云，始终不曾意识到黛玉对她的包容。 但也许她经历世事之后，蓦然回首，记起这段少年时的情谊，就会有不同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