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树岭》：北国泥土风情

dragonkym

       小说选取了冬季作为故事展开的时间，而冬季正是北国地域特点最为鲜明的季节，大到天时气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烟炮、大雪瓮、雪屯门，吸一口气能冻住五脏六腑；小到生活的细枝末节：过年时农家院里立的灯笼杆，孩子们制作的冰灯笼，年三十晚上送灯的习俗，女孩们玩的“嘎啦哈” 游戏，逮鸟捉鱼，都成为营造氛围、推进情节、塑造人物的有效的艺术手段。
　　小说中的人物也都散发着泥土气息。马百万的专横强硬、杨叶青的坚韧理智、张立本的玩世不恭、二歪的无赖懒惰、喜鹊的有嘴无心，无不活灵活现。更为可贵的是，两位作者对他们笔下的人物始终把握着明确的审美底线：这些人物尽管因贫穷而愚昧，尽管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本性不坏。以马百万为例，他对二歪可以说是既鄙夷又痛恨，但当鸭子吞食鱼苗二歪向他求援时，他尽管当面拒绝了二歪的请求，之后还是驾驶三轮车去了乡上求援。张立本和二歪虽然都被乡亲们所不齿，但两人的性格却又有鲜明的区别。张立本是我行我素，不受公约民俗的约束，骨子里自有一股刚强在；二歪则是好吃懒做、混吃混喝，却不触犯乡土公众的规范戒律。所以在插树岭的文化环境中，二歪反倒比张立本更容易生存。这两个人物的性格在小说中都有明显的发展过程。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他们都开始追求个人价值的社会承认。这也正是社会潮流发展在人物性格上的投影。小说中的次要人物也常有闪光亮点，比如牛肚虽然是屈居杨叶青、马春甚至快嘴喜鹊之后的人物，但她在抗婚、出逃、抗暴、脱险直至后来鼓励马春向韩梦生表明心迹，行动干脆果断，言语掷地有声，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还有些人物与情节主线关联不大，看似闲笔，比如成子和月芽小兄妹俩，但他俩的争执斗嘴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生活情趣。
　　小说中泥土气息最浓烈的当属人物语言。语言是文化最基础、最细微的载体。人物语言则是塑造人物最重要的手段。同是一句轻视妇女的话“骡子驾辕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出自杨叶青之口是无奈，出自村民之口就是保守。李乡长批评马百万挪用修桥款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皇上卖马的钱也敢花？”形容马百万搞一言堂是“他吐个吐沫就是钉，说鸡蛋是树上结的大伙也得说是带把的”；不能老依靠别人帮助是“供一饥不能供百饱”；说人不知进退是“给他个梯子他就能把天捅个窟窿”。形神兼备的民间俗语在小说中俯拾皆是，丰富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
　　说到这部小说的不足，应该还是在小说叙述和描写的问题上。由于这部小说与电视剧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就很难摆脱这一类写作的通病。电视剧中很多靠演员表演出来的东西，在小说中是要靠语言叙述和描写来完成的。而由于以电视剧为蓝本，小说叙述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人物的行动和语言上，从而在需要交代情节和人物的时候出现了叙述的缺失，至于人物的外貌描写和心理描写，就更被忽视了。比如上一节刚刚说喜鹊喝了农药，下一节她就去推碾子了；又比如牛肚抗婚时明确表示不嫁马大，但后来似乎两人又出现了结合的可能，牛肚这一心理转化过程是怎样进行的，马大对此又有何反应，小说中都没有交代。这实际上是放弃了小说的特长。极端一点说，语言叙述和描写是小说存在的最后理由，放弃了它们，读者不如去看电视剧。当前电视剧的强势地位已经严重地威胁了小说的生存，如果小说作家对语言叙述和描写的重要性没有清醒的认识，小说的衰亡就不是危言耸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