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通俗靠拢 写《吃吃的爱》的剧本,花了蔡康永很长的时间。长到小S都会怀疑,电影是不是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蔡康永着迷于日本女作家宫部美雪,她喜欢把笔下的每个人物都写得很详细,写命案,连命案现场隔壁小店里的老头子她也写一下,“你会觉得她对众生都有感情”。于是蔡康永写那些在电视圈受打压的小明星往上爬的过程,每个角色都有它的讯息在,洋洋洒洒地,蔡康永写下了厚厚的一版剧本。
制片人拿到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按你这个场次,最后就是部6小时的电影,不可能拍了。”
蔡康永有点不舍,“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一个人物,在90分钟内就匆匆告别,实在是挺挥霍的”,可又觉得制片人说得有道理,他想起大学教育曾经教会他的商业电影法则,那所坐落在美国好莱坞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告诉他,商业电影时长以90分钟为最佳,因为要考虑到观众的注意力集中程度。
金世佳、小S、林志玲
“这当然犯了故事推进的大忌,就是你很不专心,因为你东写一个人物,西写一个人物,最后剧本就变得很庞杂。”这样想着,蔡康永说服了自己。于是,蔡康永狠心请了另一位编剧加入,以他人之手砍掉了当中的枝节,让情节可以爽快地推进。
可是,他又有点不甘心。
蔡康永想起在中学时,一位高中同学为他打开了欧洲艺术片的大门,让他看到了黑泽明、费里尼、伯格曼的电影, “那时候惊为天人,这些人太有种了。在惨绿少年时期,所感受到那种人生很空虚,很荒谬,世界很令人愤怒这些感觉,你在那些商业电影看不到,你在这些文艺片里能看到。所以就觉得艺术片的导演才说中了我的心声。”
蔡康永不能忍受一条单线的家庭通俗剧就这么下去,他决定开开脑洞,于是另开一条平行时空来与现实交错进行。
拿到这版剧本后,小S和姐妹淘预先看了一遍,范玮琪和阿雅说,她们完全看不懂这个故事,也不知道电影出来会是什么样子。蔡康永意识到,这个刚建立起来的平行时空,在阅读和理解上有困难,后来在拍摄时也会有一定的困难。
他又想到了观众。他认为观众其实只有力气跟随一个时空的主角,如果坚持要平行时空,两条线,一定要分主次。“所以即使我还是拍了两个人物都有各自的情感生活,可是最后剪的时候就只好把太空餐厅里那些感情戏都剪掉,变成一个很抽象的、写意的呈现。”
到了剪辑阶段,蔡康永第一次知道剪辑师的力量有多大。“你把素材交给他以后,他有一段时间是不跟你沟通的,他根据素材剪了一个他觉得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没有按剧本剪,我当然是有惊吓,也有惊喜。”
蔡康永去问剪辑师为什么会这样剪,“他就告诉我,你不可以让这场戏抢掉前面那场戏”。蔡康永拍了一个感人的镜头,剪辑师说,可能这个镜头放在这里让观众落泪,等一下就哭不出来了。
他们总是用观众来说服蔡康永。就像在电视圈里,王伟忠也曾”敬告“蔡康永不要再做文艺而不热闹的节目,收视率证明,制片人是对的。
蔡康永总是相信通俗的感染力,从小时候台下老兵的叫好声,再到大学给他的商业电影教育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何尝不曾进入过艺术片繁盛时期的电影圈啊。
蔡康永参加第一个剧本工作是谢晋导演的《最后的贵族》,他与原著《谪仙记》的作者白先勇在美国修改剧本。
谢晋导演《最后的贵族》
那是1989年,侯孝贤凭借《悲情城市》捧回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后来的1991年,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拿到东京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1993年,侯孝贤的《戏梦人生》又摘得戛纳电影节的评审团奖,李安则以《喜宴》为台湾带来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但在蔡康永看来,那种国际奖项上的繁荣是属于手工业的繁荣,它始终没有形成工业规模。“应该是有台湾的生活被台湾以外的人看见了的快乐,可是那些电影的票房并不理想,它没有在台湾引起市场的认同。”
“对,那是有侯孝贤和杨德昌的时代,但你看到这些人是不快乐的,整个社会对他们很冷漠,媒体对他们也并不一定友善,因为他们代表着新的力量,而旧的商业力量感觉到自己是被威胁的,所以有新旧两代的搏斗,整个气氛还是低气压的。”
“当时电影圈气氛也不愉快,很多什么尾款拖欠之类的事情发生,听起来不像一个健全的行业。”
那时候蔡康永的老板很想靠拍电影拿奖,就找来了香港的导演许鞍华、关锦鹏,蔡康永便时常有跟他们相处的机会。有时许鞍华、关锦鹏会找侯孝贤聊天,蔡康永就在一旁。听到侯孝贤说构想,可这些构想多少年都完成不了,蔡康永觉得特别沮丧:“他们电影圈的人聊一个案子,聊三五年都没有效果,我觉得太慢了,觉得我的青春这样耗费下去没有道理。”
翻书触电王
后来,蔡康永受张小燕提携,借由影评节目打入电视圈。
“电视是个更不友善的环境,你只要敢搞艺术,一个礼拜就让你节目停掉。”但蔡康永说,还好他天生就爱通俗、娱乐。
离开的日子里,蔡康永一路都在观察电影圈有什么不一样。有一天,蔡康永看了一个六分钟的视频,叫《电影史上最了不起的100个镜头》。从默片时期的卓别林往后的镜头,他都完全认得出,到了现代的时候,突然就冒出了《钢铁侠》、《蜘蛛侠》的画面。
“这个认知标准让我很诧异。我当时就想说,好莱坞恐怕也是这样吧,它越来越繁荣、钱越来越多的同时,只留下了越来越小的空间给那些不鸟市场的人。”
“我觉得,电影已经失去它神的地位了,它现在就是一个被消费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