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之为语言与汉语言说者的关系之道 读老湾《汉字有话说：说出中华文化原初样式》

悠闲客栈

文/纪余夫《人文艺术》论丛编辑委员

1、汉字的“看家人”

《汉字有话说：说出中华文化原初样式》是老湾2017年的新书，满载着厚重，作者给予本书的意义和价值，在于唤醒我们对母语文字初义的领会，“向着人类生活世界的整体连续——归来”（本书《后记：唤醒文化地质层中的神性力量》）。文字作为语言不只是工具，“语言是存在的家。人以语言之家为家。思的人们与创作的人们是这个家的看家人”（《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海德格尔）。或许作者正是切入“看家人”的原初角度，来探寻思问汉字是如何“言说”世界的？

在历史长河里，在本源意义上，在更为普遍性的联系中，语言或许是最切近人的本质的。对于汉字，作为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如何释放出新的从源始而来，又更为本质的意蕴？

作者提出要返回“其名自呼”的源发之境，即动物的字音来源于动物自己发出的呼叫声，一种宣示自我存在的声音。作者进而将自呼说与象形说合并，提出三个观点，1、“在的哲学”，即人和万物共在世界之中，万物通过自身言说自身，万物各得自己之“一”，人所要做的只需“抱一”“守一”，便可顺道而为。2、形声字看成是“其名自呼”的延续，与亚里士多德通过“种加最近的属差”获得定义的做法相通。形符表类，类即种；声符表义，所表征事物的自呼，于自己所在的类种呼出自己的属差来。3、汉字“其名自呼”传统沿用至今，为汉字“言说”未来生活提供了巨大便利。

2、汉语本有的大道

汉字作为语言之一，不只是人的一种表达，更是人类的实践活动，汉字对于汉语思维的人、言说汉语的人，是把我们带到汉语之语言本质的位置那里，聚集到一种本有的大道之中。

那么作者是在哪些层面解开古汉字的密码，聚集到汉语本有的大道之中？作者在文中提出了五个维度：

第一、“文字考古”的维度，立足于哲学视角，提炼出华夏先民原初的哲学样式和文化样式。

第二、哲学维度，通过“在的哲学”“思的哲学”，借用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启发，结合中华传统哲学。

第三、通过古汉字字源和训诂资料，“说”出古汉字背后有关先民生活、文化和哲学的故事。

第四、将古汉字话题与“非洲起源说”结合参照，进行了对中西哲学差异原因的再思考。

第五、在中西文字比较维度上做了初步的探索。

在这五大维度之中，作者具体通过五大章节：“言说的我们”“世界的样子”“社会的成长”“虔诚的劳作”“精致的心灵”，来唤醒汉字文化地质层中的神秘力量。在《说文》《文字考古》《古文字诂林》等古文献的考古发掘与个人独特的领会相结合，以一种独特的中华哲学态度，以及与之相关的世界图景，尝试着从古文字中寻找华夏先民“远神近祖”、精神生活中发生的重大转向的历史痕迹，并从词语的有和无所表示出的内容，以及具体事物在生活世界的整体连续的发生等方面，为中华“在家的哲学”的原初脉络的梳理提供借鉴。

3、汉字之为语言的回家之道

我们要学会倾听语言的声音，我们要倾听汉字对于我们这个时代如何发声？“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寄居于词语之中”“语言是存在之家”“语言之本质现象乃是作为道示的道说”（海德格尔《通向语言的途中》）。语言向人类给出祝愿和允诺，这是一个敞开而又美丽的地带。只是现代人离开这个地带，离开这个家太远了。这种关系我们需要重新建立，我们要找寻回家之路。

然而语言之汉字早已给予了我们允诺，昭示我们如何返乡的步伐。《汉字有话说》其中一个重要的意义，是告诉我们汉字作为一种语言是如何对我们说话的。汉字如何与天－地－神－人－物－事—家-社-国-世界等等发生关系的，我们有限性的人，如何在不断生成、不断演化的汉字发生联结，并寄居语言之说中。在“精致的心灵”中，作者就强调各种语族对心灵、世界、生活的独特理解，如“目与眼：万物呈现”，“耳与鼻：心灵开门”，“口能言：说出世界”，“心能思：感知生活”等等通过具体的汉字，返回共同的源头，在原始意识之中，如何重新发现关系联结与生命影响，说出汉字本真的意蕴。

语言是非线性的，文字作为语言预知未来，连接过去，是文明智慧与生活习俗到国家的发展，等等事件再次发生。

《汉字有话说》让我们再次注意到我们与语言的关系。我们如何在语言与文字之间取得新的经验，这种经验一直未被说出。汉字作为语言、把我们带向语言，汉字作为语词对物、世界、人的关系，对于任何存在者的关系，我们应当处于一种如何的关系？

4、汉字之为语言与人的关系

汉字与原初民的生存与人的存在息息相关，与人在其间劳作的生活世界互相感发，是生存的生命场景与内在诉求的显现，是在描述人之生存结构以及属于这种生存的可能的存在方式的语言。即，生存语言，通过汉字，如何转换成存在语言。这看成了更早时期的先民寻求一种描述语言以陈述我们存在于世界之中的基本方式的努力。或许我们可以看成世界之中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寄居于词语之中，即我们华夏先民通过汉字本身就能够说出自身的表达。所以在汉语文化的书画同源传统中，我们能够看到某种内在的隐秘语言联系。在《汉字有话说》中的分析，我们从汉字的创造与生命相关的意义世界的创造，构造出了一个意义世界，或许这可以看成原初民的生命态度。满载着意蕴，等待着我们去挖掘，在这个意义上，在汉字的初义、始义之中，我们可以看到汉字与书画同源的传统，是有着跨文化、跨民族、穿越历史的研究意义。

汉字之为语言切近人的终极关怀，是负有神性力量的，如语言与图像的关系，（如甲骨文的象形文字）之于汉字的一种艺术呈现（如书法）要在观众的心里唤起情感，而艺术必须能够影响个人或者群体的行为，《汉字有话说》在汉字的初义中道出这些秘密，重现了华夏先民所构建的生活世界的整体模样。

同样语言也是一种启蒙，是实际运用的启蒙，我们要回到源头，在元语言与信息传递中，倾听隐秘的语言，倾听世界的关系是如何建立与保存的。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言，“让曾经被遗忘、被遮蔽的神性力量再次回归华夏大地，重新点亮人性的光辉。没有神性照看的人性，一定是干枯而灰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