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演义》：一本向国术致敬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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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金庸梁羽生们登陆内地市场之前，国内文坛似乎流行过一阵写实的武侠小说，如《玉娇龙》《螳螂拳演义》（？）等，其特点是想像力有限，没有内功内力那些玄之又玄神奇无比的东西，都是一招一式老老实实玩笨把式，正如中国传统的长袍马褂，西装洋服一来，迅速沦陷，从此在大众眼前消失。不过呢，世事无常，世界上的事情都是风水轮流转，金庸梁羽生也有让人看厌的时候，在网络玄幻把金大侠梁大侠打到抬不起头来的时候，传统武侠也趁势而起，成功的逆袭了一把，这就是梦入神机的《龙蛇演义》。

早就晓得梦入神机是起点的大神，看他的书从《永生》《圣王》看起，感觉思路有些问题，人情事故的把握有些出格，《龙蛇演义》从书名来说很土，很不起眼，但是没想到，它的内容却完全颠覆了我对梦入神机的看法。

《龙蛇演义》应该是一本现代都市武侠，虽然是武侠，但它却脱离了金庸梁羽生的套路，不玩内功，不练内力，只来传统武技，用书中女主唐紫尘的话说：我练的是国术，什么是国术？不表演，只杀敌，这就是国术。

《龙蛇演义》基本上沿袭了梦入神机的套路，也是网络文学的套路，主角从平凡人起步，一步步奋斗，一步步攀升，最后达到顶点。《龙蛇演义》开篇，主角王超不过一个普通中学的高中生，家里没背景，学习也一般，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只是在主角光环笼罩下，偶遇了女主唐紫尘，唐紫尘教他学国术，然后就踏踏实实练国术，从此改变命运，成为武术界的天下第一人。

看《龙蛇演义》总有一种感觉，作者的国术功底非常深厚，好像作者跟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般看金庸梁羽生长大的同学，估计一看到“武侠”两个字，脑袋里出现的就是东邪西毒，就是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掌，然后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暗器满天飞，还有六脉神剑火焰刀，把脑袋塞得满满的，再想装点别的东西那叫一个不可能。但《龙蛇演义》的作者显然是个另类，首先一个站马步就颠覆了我们传统观念的马步，然后武术招式和武术观：唐紫尘居然教王超撩阴掌，这在以前的武侠完全是西毒欧阳锋才练的玩艺；而且唐紫尘还给王超灌输搏击概念，武术招式没有正邪之分，不管阴招阳招，只要打倒对手就是好招。

看《龙蛇演义》，常常有一种以前白活了的感慨，以前看金庸梁羽生，虽然看得过瘾，也明白那是吹神话，凡人不可能练成那样的功夫。但《龙蛇演义》则不同，太极拳、八卦掌在这里完全脱去了神秘或虚弱的外衣，它既不是老头老太太们健身练的玩艺，也不是央视“武林大会”中，不管太极拳还是螳螂拳，上了擂台都是王八拳，《龙蛇演义》讲国术，讲技击，既神奇又有根可寻，让人觉得，如果自己沉下心来练习，有一天也能练出一身的好本领，有希望成为不同于常人的人。

与《永生》《圣王》一样，本书也有升级，书中借主角们的口，告诉读者国术也分几档，一般人练出来的功夫只是明劲，高手可以练出暗劲，高高手则是化劲。等到主角一步步在武道上攀升，成为了高高手，又出来三个档次：丹劲，罡劲，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值得一提，作者提出的这六种功夫境界，似乎不是杜撰，包括书中所说国术分练法和打法，比如太极拳练习是一回事，用于实战又是另一回事；书中提到的境界是借民国武术宗师孙禄堂之口，这种说法好像以前也在其他书里见过——有本写民国穿越的书就提到过孙禄堂，将孙禄堂完全神化，说他以武入道成了神仙……本书则是从技击的角度来解读孙禄堂，以及孙禄堂对国术境界的阐述，说这是武术界一直没有自己的专用术语，很多地方不得不借用道家术语，比如什么“练金丹”“抱婴儿”什么的。

当然也有神化，比如主角功夫练到一定程度，居然可以躲子弹，可以预知吉凶，趋吉避祸，虽然作者搬出孙禄堂等民国武术大师来说事，但这种事情违背常理，看着热闹没关系，真要跟它较劲就输了。

本书的故事情节也几乎完美，主角从小人物起步，一步一个脚印，平凡的高中生，为几个小钱就去抢流氓的高中生，然后跆拳馆镇馆教练，网络公司老总，加入军方秘密组织后又成为崂山内家拳馆馆长……在这一过程中，通过主角的活动反应社会：警匪之间微妙的关系，高干子弟的嚣张跋扈，小人物的奋斗，即得利益者的自私与阴险，黑拳，黑吃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等到主角混到一定程度后，情节忽然一转，借前面的铺垫让主角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要么顺从组织，协助组织对付自己的启蒙恩师、梦中仙子唐紫尘，要么放弃一切，从此亡命天涯，成为国家机器对付的目标，主角毅然选择后者，虽然亡命天涯，也由此开辟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龙蛇演义》与作者的另两本书《永生》《圣王》比，人物始终很阳光，很正能量，虽然主角的成长过程中一路血腥，打死打伤不少人，但丝毫不损人物形象。

看《龙蛇演义》的技击世界，总会不自觉的与金庸梁羽生的武侠世界相比较，金梁鼓吹正义，将一切正义以外的东西都归入邪恶的范畴，形成一个正派和邪派的对立。《龙蛇演义》则不然，功夫没有正邪之分，为人也无所谓正派邪派，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七情六欲和自己的性格，性格不同，环境身份不同，所做的事情也不一样。

在金梁的武侠世界，比武过招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情，比兵器也好，比拳头也好，大家都可以收发随心，点到即止。而在《龙蛇演义》中，比武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拳脚无眼，兵器更加不长眼睛，稍不留神就是非死即伤。王超出道以来，打黑拳，跟人比武，基本上都要见血，打黑拳把人打伤打死，比武一家伙扯掉一个高手的胳膊，说起来血淋淋，但血腥的背后，又有一种人在江湖的深层无奈。比如他在北京与退隐的太极高手周某比武，起因很简单，他在晚上的公园教同学练武，周无意中看到，随口就以老前辈的身份依老卖老点评了一把，这事如果放在金庸梁羽生的世界，肯定是一出尊老敬贤的狗血段子，但放在技击世界，这就是一个武师对另一个武师的挑衅，王超当即放下话来：你以为我是一个你可以随意点评的无名小子，但我是崂山内家拳馆馆长，刚刚打败北京七八个成名武师，成就了杨露禅的无敌霸业，我有我的身份地位和面子，岂能容你随意指手划脚，要么给我道歉，要么拜我为师，要么就比拳头，打得我服！这一下轮到周某拉不下面子了，只好与王超一战，这一战的代价就是胳膊被王超生生扯下，从此变成废人一个。

这就是血淋淋的武侠，这就是真实的技击世界，相比金庸梁羽生的尊老敬贤，我宁愿相信这才是真的。

依老卖老，评价别人的功夫，实际上就是抬高自己，或者依仗自己的身份地位，随意贬低别人的功夫，实际上就是砸别人的饭碗，断别人的财路。这不是金梁世界里不需要吃喝拉撒、行侠仗义就是人生的梦幻武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师们也是要吃饭穿衣，养家糊口，名声对他们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们的饭碗问题，绝对容不得半点损害。

除了真实血腥的武术界，社会的阴暗和国家机器的滥用也是本书的看点。

记得以前美国的李文和案，美国人冤枉李文和是中国间谍，把人抓起来，后来又说不是，又把人放了，一个美国法官在做结案陈词时这样说：当强大的国家机器用来对付个人时，对个人造成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本书也出现了这一幕。组织要王超对付他的恩师唐紫尘，王超奋起抗拒，于是组织就将王超打为“叛国者”，剥夺了他的一切，王超一旦出现，就会遭到抓捕通缉……如果组织的决定一直不变，也没啥道理好讲，毕竟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就是有冲突，忠孝难两全，但问题来了，通缉王超的决定仅仅是组织中的一个领导的意思，目的是要打击自己的政敌。这就很黑暗了。李文和案中，美国法官说政府部门滥用权力，给个人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这种行为令他难堪，也令国家和每一个国民蒙羞。虽然讨厌美国的蛮横自私，但在这件事上，不得不说美国官员（至少是法官）的素质要高过中国，中国官员要有这样的觉悟，还需要人民群众的不懈努力，靠它们自己肯定没戏。

本书五百多章，精彩无数，个人最喜欢的还是王超遭到日本五大宗师暗杀后，赴日单挑日本武术界。当时王超的功夫已经练到见神不坏，天下第一，日本人虽然知道无力抗拒，但还是奋起迎战。在一个类似中国少林寺的武道馆中，成千上万的日本武者为他们的五大高手助阵，那情形令人想起中国的霍元甲时代，中国武师奋起迎战洋人大力士的往事。当然，立场不同，但人心都是相通的。中国人会因自己武师的表现或喜或悲，日本人也是一样。

最令人感叹的一幕，日本武道馆的馆长在面对天下第一人的王超，忽然唱起一首日本武术歌谣：不要把胜负放在心上，那样想就输了，柔道的梦，深藏在心里，一生一次，一生一次……一人唱，万人和，武道馆里回响着这首日本歌谣，就象中国人唱《万里长城永不倒》，虽然最后这个馆长和日本高手都被王超打死，但是这个情节还是令人印象深刻，感慨不已。

国内总喜欢把日本说成一个欺弱怕硬的民族，美国则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民族，并由此得出结论，对日本要敲打，把它打痛了它就服了你，对美国则要强硬，要表现出不怕死，那样美国也会怕了你。但实际上呢，任何民族都有它的血性，把别人想得弱，自己也不会有多强。美国好像有这样一句名言：牺牲的热血，我们也有。如果美国人真怕死它们不会打赢二战。至于日本就更不用多说了，这是一个血腥残忍的民族，也是一个认真务实的民族，前些年有文章评价中日学生夏令营，中国学生娇生惯养，一个个象小公主小王子，什么都不会做，日本学生则踏实能干，不但自己搭帐篷生火做饭，还会保护环境不乱扔垃圾。国家的较量终究是国民素质的较量，中日将来估计必有一战，希望中国不要象百年前的清王朝，拥有亚洲第一的武力，但因政府腐败人心散乱，结果被打得满地找牙。